{曇花的捲菸之二} The Epiphyllum cigarette 2

{曇花的捲菸 之二}

有時候我們模仿所愛的人，就為了能更接近那個人，但只怕最後忘了自己是誰---

男孩坐在游泳池邊的救生椅上，泳池水波的反光輕輕盪漾，在這個高度，他可以看到泳池裡每個人的小小動靜，每次他的眼神只要掃過去，池邊那幾個女孩就會害羞地把頭埋進水裡，也有個頂著肚子的大叔總是在岸邊不斷地翻面翻烤自己，並毫不避諱地欣賞他那被端放在高處，像是展覽品的年輕肉體，在墨鏡下的他會默默的把眼神移向無盡的遠方，想像這救生椅是一座方舟，但誰也救不了誰，因為這只是一分打工，五個小時要聚精會神的看著這池水，是輕鬆也是累人的工作，因為畢竟人命關天啊，因為最近是暑假期間，男孩平日的生活只剩泳池邊的打工，反而因此有無盡的精力，像是要從體內迸發出來。

終於等到來交班的同事，是個子比他小一些的阿翔，比他更黝黑的皮膚，比他更邪氣的笑容，比他更懂用自己的身體當做武器，可是男孩跟他始終保持一種同事間的距離，因為他知道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。

下了崗，男孩習慣要游個兩千才回去的，除了發洩滿身的精力，游泳對他來說也像是給大腦休息，當肌肉組織把氧氣都搶去用了，他的大腦就能夠跑得慢一點，可以不去想夏天先生或是小靜，小靜是他的女友。

「哈、哈、哈」男孩繼續游著游著，有那麼幾秒，他又忘了自己是誰，又忘了今天是禮拜幾，只看到水波的反光像海妖溫柔的髮絲。

男孩在泳池的後門笨拙地點了根菸，才抽沒兩口就被煙味嗆到，索性把菸給熄了，那半截菸就無奈地被他丟進水溝裡，他是不會抽菸的，只是有時候夏天先生會在他的陽台抽菸，但他是溫柔體貼的人，知道男孩怕菸味，所以抽完菸總會去沖個澡，把身上的菸味都洗掉，才會和他接吻，男孩其實有個小小的願望，就能和夏天先生分根菸抽，他覺得這樣的畫面是浪漫的，所以偷偷地在練習，但總還是會被煙味嗆到。

「對了，等一下要去接小靜，不能讓她聞到煙味」他只好又折回泳池內沖了一次澡。

火車站外，停了許多要來接送親友的摩托車，男孩坐在車上看著旅客來來去去，望著天邊被夕陽曬翻的雲朵。

「阿穆~」女孩向他走來，阿穆是男孩的名子。
「你有等很久嗎?」小靜笑著問他
「還好，反正夕陽很漂亮，我賺到，上車吧」

小靜穿著牛仔熱褲，上半身是米白色的小洋裝，及肩的短髮，笑起來像一朵雞蛋花，她是那種身上散發著芬芳的鄰家女孩，也是這樣的氣質讓他喜歡。

「妳吃了嗎?」
「我在車上有吃，你呢?」
「我剛隨便吃了一點麵包」
「那我們去吃可麗餅好不好?」

「妳不是有吃了」

「但我想陪你吃嘛，我們去吃可麗餅」

「我不想吃可麗餅」男孩加速駛離開交通混亂的火車站周圍。

「可是我想吃可麗餅」
「你說甚麼? 風聲太大，我聽不到!」
接下來兩個人就陷入了沉默。

其實這對情侶，下午才在LINE上吵了一架，吵架的內容不外乎是男孩為什麼週末多次沒接手機，LINE很慢才回之類的，阿穆沒有多解釋，因為他覺得不知該怎麼解釋這一切，他心裡覺得，再多的理由跟謊言還是會被小靜拆穿的，女孩的心很細，尤其是像她這樣的女孩，然而不解釋反而更惹惱小靜，但令阿穆最佩服的是，她總能在爭吵後又若無其事的問他想要吃甚麼，或者是說，叫他陪她吃甚麼。

他不想帶她回他的小套房，雖然她不會在地板上撿到女人的長髮，但是很可能會聞到夏天先生的男用香水味，還有他不小心掉落在陽台的煙灰。

「我晚點還有點社團的事，我先載妳回家吧?」阿穆對她說，都暑假了，還有甚麼社團的事? 真是爛透的藉口，但他說出來才想到。

「喔，好啊，那你送我去我打工的店裡就好了，我去找小芳他們」女孩沒戳破，一如往常的貼心。


夜裡，男孩做完了今天的肌力訓練，沖了涼，頭髮也沒吹，穿條平口四角褲就在陽台，試著又點起一根菸，有再次被煙味嗆到。

「借個火好嘛? 而且你這樣抽菸很遜耶!」隔壁陽台突然一個男子開口，並伸手想要跟他借打火機，手臂上紋滿了美麗的刺青，是那種會讓人看入迷的刺青，

男孩有些嚇到，但還是把打火機遞了過去，點菸的火光照亮了男人的臉龐，是個五官深邃、略瘦、蓄鬍，留著長髮的男子，直接讓人聯想到玩樂團的或是刺青師之類的。

男人點完菸，把打火機還給他，開口說
「你想為了某人學抽菸嗎? 學會了他可能也不會是你的，雖然可能兩頭空，但是我們都是類似的人，只求個浪漫不是嗎? 要不要過來這邊聊聊，反正抽菸的人時間最多」
男孩有些遲疑，但對於這樣直接的人，他反而有對他有種信任感。

「我去幫你開門?」刺青男問
「不用了，我跨過去欄杆就可以了」男孩對自己的體力是有信心的，另一方面是如果要穿越過這位鄰居的臥室走到陽台，那會讓他有種非常不自在的感覺，至少現階段，他不想了解他、穿越他的生活，那會讓他內心非常不自在。

男孩身手矯健的跨過欄杆，降落在鄰居的陽台上，第一眼映入他眼簾的，是陽台上種滿了大大小小盆奇怪的花草。

「你好，我是崙崙，山字頭的崙」男子沒有跟他握手，只是抽著自己的煙。
「我叫阿穆，沒有人跟你說你的外型用疊字的外號很衝突嗎?」阿穆總覺得跟這個人好像可以省了很多世俗的禮節，講話也突然就直接了。

「崙崙不是我的外號，是本名，而且我大概也知道你想問甚麼，我不是刺青師也不是Rocker，我是氣功師，也是草藥民俗療法的醫生，有點類似巫醫那樣」

穆看著崙崙手上叼著的煙，長得很特別，看起來像是自己用煙紙捲的。

<待續>